That willing suspension of disbelief for the moment, which constitutes poetic faith.
Samuel Taylor Coleridge, 1817
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詩人柯立芝(Samuel Taylor Coleridge, 1772-1834)終其一生受病痛所苦,而有慣性服用鴉片為身體止痛的癮癖。一七九七年夏秋時節的某日,他因為痢疾的緣故,在慣性服用兩錠鴉片之後,於椅中昏沈入睡達三小時之久。入睡之前,他正在閱讀英國十七世紀旅行文學作家薩繆爾‧普爾察(Sameul Purcha)所寫關於中國元朝的開國皇帝忽必烈大汗建造宮殿的故事。受此影響,柯立芝在鴉片效力發作的日夢之中,亦繪聲繪影地目睹了忽必烈大汗傳說中的「仙那度」(Xanadu)皇宮。南柯夢醒之後,他感覺印象深刻,宛如方纔身歷其境,於是,文思泉湧,自信非二、三百行詩句,不足以再現夢中的仙那度之境。當其時,恰巧友人來訪,停留超過一個小時以上。待柯立芝返回書房振筆疾書之時,原來意識流中強烈的影像感卻已朦朧褪去,最終只寫下了五十餘行。柯立芝在寫出這首以「忽必烈大汗」(Kubla Khan)為名的詩作之後,並且副題「夢中所見。未完成稿。」[1]
儘管是仰賴零星記憶寫成的片段詩作,「仙那度」作為相對於西方世界的一個神祕、玄奇、悠遠的東方異度城國,因為有了柯立芝以「忽必烈大汗」為題的夢境憶寫,從此,不再純粹只是蒙古大汗駐蹕的傳奇宮殿所在,而昇化為西方文化想像的符徵,形成一種引人遐思的異國桃源之圖像。
柯立芝在《忽必烈大汗》詩作中,一再以「歡愉之宮」、「稀有的設計奇蹟」、「天堂樂園」之類的修辭,來形容「仙那度」作為一個既「野蠻」又「神聖」且「令人心蕩神馳」的「所在」。[2] 不但如此,對詩人柯立芝而言,「仙那度」不僅擁有「太陽般」的光明,同時亦充滿了音樂,而且類比於「交響樂與頌歌」,使他感受到「深深的歡樂」,猶如餘音繞樑一般。[3]
自從柯立芝的詩作之後,「仙那度」已然幻化為一種對理想空間的想像,此一充滿異國情調的意象負載了詩意與夢想解放的象徵意義。及至二十世紀的四○年代初期,在奧森‧威爾斯(Orson Wells, 1915-1985)以媒體鉅子發跡過程為題,所自編自導自演的美國現代經典《大國民》(Citizen Cane, 1941)影片當中,其主人翁所圈駐的私人豪邸,也以「仙那度」命名,而且,當中不乏對於當代個人資本主義企業帝國的蓄意影射。至此,「仙那度」所寓含的「理想城國」象徵,不但轉變為物質主義的化身,其中更有批判「媒體」淪為私有化壟斷與禁臠的意圖。
「仙那度」的意象到了一九六○年代期間,甚至跨越文學與藝術的想像範疇,進而豐富了電腦科技對於數位空間的願景及聯想。泰德‧納爾森(Ted Nelson, b. 1937)作為美國資訊科技的先驅者之一,他受柯立芝的詩作啟發,挪用「仙那度」原本具有的玄緲空間詩意,以之作為電腦資訊計畫的名稱,這就是大名鼎鼎的「仙那度計畫」(Project Xanadu)。[4]
按照納爾森本人的說法,他取「仙那度」作為計畫名稱,正因為「仙那度」是一個「富含文學記憶的神奇之所」(magic place of literary memory)。[5] 通過「仙那度計畫」,納爾森在一九六五年創造了一個今日世界家喻戶曉的電腦辭彙──「hypertext」(「超連結」)。[6] 於是,「仙那度計畫」成了今日網際網絡數位傳媒科技的「超連結」概念與技術之原型。「仙那度」的意象也順理成章地成了網際網絡漫遊的一種空間想像。
如今,人們可以透過網際網絡的搜尋引擎,隨意輸入「仙那度」的字眼,便能夠以「超連結」的方式,看到各式各樣以「仙那度」為名的關於網路或數位空間的創意開發計畫。藉著「超連結」,人們得以漫遊於網際網絡的數位宇宙之中,搜尋屬於個人的「仙那度」空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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