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赤裸人做的展覽--策展論述

作者:徐文瑞、Maren Richter
來源:張君玫個人部落格

 摘要

「赤裸人」(naked life, 或 bare life,或譯「裸命」),係指沒有受到政治權利與法律保護的生命狀態,但這生命並沒有因為這樣,而只是以孑然的生物性生命存在著,相反的,他依然無法脫離政治與法律的網絡,法律的力量仍然在他的身上發生作用。這樣的生命狀態,並非只是被法律排拒在外的少數人所面臨的特殊處境,而是生活在現代國家中的所有人所面對的一般狀況。

赤裸生命的概念,在二十世紀的政治討論中,受到許多思想家的關注,例如漢娜鄂蘭(Hannah Arendt)在她的《極權主義的起源》一書中,剖析了無國籍難民的處境:被剝奪公民權和人權的赤裸狀態。近十多年來,義大利哲學家阿岡本(Giorgio Agamben)更進一步以這個概念為核心,試圖重新界定現代主權國家的政治,以及當代人類所面臨的基本生存狀態。阿岡本區分人類生命的兩個面向︰自然生命(希臘文 Zoe)與政治生命(希臘文 Bio)。所謂的「赤裸人」就處在這兩種生命的分裂狀態中。他以羅馬法中 Homo Sacer(「牲徒」或「受譴咒的人」)的定義來說明赤裸人。Homo Sacer是因為犯罪而被法律所放逐的人,但這種人卻處在一種吊詭中︰一方面社會透過法律才將其加以放逐,剝奪其作為「公民」的一切權利,人人得而誅之,赤裸裸地活著,隨時可以受死。另一方面這個法律卻也為他賦予一種特殊身分認同,亦即Homo Sacer的另一個意義,「在聖域的人」,因而無法在儀式典禮中被拿來當作犧牲。因此,法律剝奪其政治意義後,赤裸人仍然活在法律的力量之下,對他而言,法律變成了純粹的暴力。用現代國家的理念來看,赤裸人就是被國家主權以例外狀態(the state of exception)或戒嚴(the state of emergency)之名,加以驅逐的人,他們雖然具有自然生命,但其生命卻隨著各項公權的剝奪,也喪失了政治意義。然而,他們和這個主權的關聯卻未中斷,隨時暴露在死亡的威脅下,必須想盡辦法逃離或欺瞞這個主權。在這個意義下,正如流亡與亡命之徒都知道的,他們的生命比任何人都還「政治」 。

阿岡本認為,在現代性中,最原始的政治關係是「驅逐」,因為國家主權擁有擱置法律並宣稱例外狀態的力量,主權站在法律之內,也站在法律之外,它站在排除與容納之間的無差別地帶。主權的最基本活動是製造「裸命」或「赤裸人」,使赤裸生命成為最根本的政治單元,也是區分自然與文化、生物生命與政治生命的臨界點。而今天,西方世界最基本的生命政治典範是納粹集中營或關達納摩拘留營的「營所」,而不是古代政治(politics)所根據的「城市」(polis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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